人对生活,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:一是喜欢稳定安全,日复一日,自在逍遥;另一种是喜欢改变,日新月异,在企盼中享受折磨。老刘是后一种。
几次说过,有人曾经问老刘,北京的街景你最喜欢什么?老刘说是那个大大地用白灰写在墙上,而且用白圈圈起来的“拆”字。因为这意味着改变,没有人知道会变成啥样,但是肯定会越变越好。
小的时候喜欢读古典小说,大起来后喜欢武侠,现在没有时间读了,便迷恋上开车或坐车的时候听“长书联播”,最叫人心痒的就是那句“欲知后事如何,咱们明天再讲”。有时候甚至会花些心思猜一猜后面的情节。
人生是戏。这种“且听下回分解”的事儿每天都在发生。上个星期发出了一份协议,到今天仍然没有回音;昨天给出一份重要报 价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反馈;公司今天开会做了重组,不知道明天谁会递上辞职报告;这是工作。新房子的装修进入尾声,现在是什么样子了?前两天一直在下大 雨,今天刚刚停下来,明天你会不会接着下?照相馆说小宝贝儿的生日照片从做好了,明天可以取了,那会是什么样子?这是生活。充满期待的生活。
然而这种期待不总是美好。今天捅了漏子,老板会不会明天炒了我的鱿鱼?昨天和女朋友吵架了,今天还没有理我,明天会不会和我一刀两断?股市又在下跌啊,我的股票已经缩水三成了,会不会损失更大?
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人对未来的不可预知性是人类生活的最重要的基础。因为不能预知,所以人们有理由对未来充满可怕的恐 惧或者美好的憧憬。最不能预知的事情,便是死亡。在著名的《西藏生死之书》中,尊者们反反复复强调的就是让我们认识死亡、接受死亡、为死亡做准备,修行, 把死亡作为走向一个新世界的门槛儿。这道理自然是没错,但是要求芸芸众生修行到那样一个境界,恐怕也不现实。别说对死亡这样的大事,就算是生活中任何一件 小事儿,恐怕也难以做到心平气和地把可能的坏事儿想成好事儿。
庄子说“人之生也,与忧俱生。寿者昏昏,久忧不死。何苦也!其为型也,亦远矣!”看起来庄周这家伙是想开了。其实本来就 是,人生百年,有几个能真正成为圣贤?既然知道“与忧俱生”,何妨把“忧”当作一种享受?对美好的憧憬自然是一种享受,对无知的恐惧又何尝不是享受呢!说 到底,既然恐惧也无助,不想也罢。总不能“久忧不死”,比死还难受。
这也许就是老刘喜欢变化的原因。因为这世界本来每天都在变化着。不能想像自己清清楚楚地知道“明天我做什么、明年我做什么 ”那样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不是就等于自己把自己放进了棺材。所以在平静的时候,我就耐不住把自己的那谭水搅浑,然后,“且听下回分解”,就算把自己“算计” 进去了,也决不后悔。
有人说老刘不甘寂寞。不甘寂寞有什么不对么?老刘觉得,对“且听下回分解”的兴奋是我仍然年轻的一种表现。您同意不?